口口声声希望颜心别像她,怎么可能?
颜心只能是第二个她,颜心就是她的接替人。
除非她能改变,她可以适当去信任她的儿子,把自己这些年牢牢抓住的东西松开。
她可以幻想,她站在黄河边上,面前有一条属于她的船,她再也不会被汹涌的黄河水吞没。
她敢这样想吗?
夫人用力闭了闭眼,心潮起伏极大,耳边嗡嗡的。
景元钊的话,像滚雷般,在她的心上劈出了一条深深缝隙。她在这个缝隙里,感受从未有过的念头。
震惊、害怕,却又有点隐约的兴奋。
夫人用力按住胸口。
她起身去倒了一杯酒,一口闷下。
景元钊给夫人酝酿的风暴,尚未停息,城里仍在讨论着颜心的归来。
和前几日相比,现在的声浪完全不一样。
每个人都盼她回来。
她必定是万众瞩目、光芒万丈回到宜城。
景斐妍气得在房子里摔东西。
七贝勒还躲在她的内宅,问她怎么回事。
景斐妍就把这次的事,都说给了他听。
“你不是请了高僧?高僧的话,应该很有说服力,为什么一点猜疑也没放出去?”七贝勒蹙眉。
地动一事,给颜心的威望镀上一层神秘光芒,无人再疑她。
可高僧明明诋毁了她。
应该有人怀疑,地动是人为的,毕竟百姓都那么愚昧好糊弄。
“慧泉住的禅房……”景斐妍说到这里,手指狠狠攥了起来,几乎是咬牙切齿,“他住的禅房塌了,他被砸断了手。”
七贝勒:“!”
这个消息,也在宜城传开了。
说地动是假的高僧,住的禅房塌了又被砸伤;而整个龙华寺,只他那间禅房塌了。
正好山头裂了一块,慧泉大师的禅房就在裂块上。
龙华寺有钱,房舍坚不可摧。听闻会有地动,住持还特意叫人修葺了破损厢房。
唯独没想到,山头会裂一个缝;慧泉大师也检查过自己的房子,是前年新盖的,整个龙华寺塌了都轮不到他。
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。
“此事蹊跷。”七贝勒说,“更像是有人配合做戏,特意去炸出一条裂缝。”
“有可能。景元钊为了颜心的名声,宁可毁了慧泉大师。”景斐妍说。
七贝勒:“派人去查了吗?”
“查了,还没什么结果,暂时没瞧出有人为痕迹。”
景斐妍提到这里,几乎发狂。
这件事令她沮丧万分。
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,颜心在的日子。
她的每个安排,自以为想破了脑袋,天衣无缝,十分完美,遇到颜心却像纸老虎遇到了水,立马化成一摊烂泥。
颜心似专门克她的。
景斐妍好想她死,最好死在半路上,永远别回来。
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七贝勒。
七贝勒搂住她:“阿妍,你实在太急躁了。一次失败不怕什么。能成功的,都是千万次失败,千锤百炼。”
景斐妍:“可我在她面前,毫无胜算。”
“你现在去刺杀她,更无胜算,还会暴露了自己。她现在威望极高,哪怕督军都要服软。
一旦你失败了,你就犯了民怨,督军哪怕想留你性命,其他将领们也不会答应。”七贝勒道。
景斐妍猛然惊醒。
她冷静了下来。
七贝勒告诉她:“颜心这次归来,风头如此盛,我不信她可以沉得住气。只要她得意忘形,你就有机会。”
景斐妍深吸几口气。
对,还是得等时机。
她被说服了。
贺家在颜心预测地动这件事里,由贺妙妙出头,跳得比较高,如今也是灰头土脸。
贺妙妙越发被人轻视了,不少人背后猜测:“等少夫人回来,会不会收拾贺家?”
“少夫人当家,她不会像夫人那样给面子,西府的日子不好过。只要西府倒台,贺家的日子也很难。”
颜心过了长江的那天,是暴雨后的晴天,江边的风有了丝丝缕缕的凉意。
督军、景元钊、夫人和盛远山都在渡口接她。
颜心亲自抱着孩子。
夫人和景元钊都想快步上前迎接,却都忍住了。
故而,督军迟疑了下,上前几步:“珠珠儿。”
旁边有记者,还有十几名军中将领,颜心的笑容温柔明媚:“阿爸。”
督军见她这样,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轻了,顿时生出了怜悯:“珠珠儿,你回来就行。以前是阿爸不对,不该劝你出去读书,耽误了你的年华,阿爸向你赔个不是。”
说着,他微微弯了腰。
颜心连忙说:“阿爸,使不得。”
然而她怀里抱着孩子,腾不出手去搀扶,只得任由督军向她行了一个浅浅的弯腰礼。
记者拍到了照片。
事情办完了,督军上前看孩子。
小婴儿肥嘟嘟的,白白嫩嫩,越发显得那双眼大而乌润,可爱得像瓷娃娃。
督军瞧见了自己的长孙女,心里越发柔软:“来,给祖父抱着。”
颜心把孩子给他。
夫人这才上前,用力握住了颜心的手。
张南姝和孙牧稍后过来。
众人去了火车站,上了督军的专列,回宜城去了。
颜心与夫人再次见面,都没哭,彼此脸上都有了轻松的笑容。
“姆妈,您气色比上次好。”颜心说。
夫人:“我这几日像个开了窍,把以前没活明白的事,都给想通了,我也觉得我气色好了。”
颜心没听懂这话。
督军抱着孩子,给将领们看了一圈,就被景元钊抢走了。
景元钊可想死女儿了。
他三月份从北城离开,而后回去了两次,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住两日又折返。
这几个月,他想颜心,又想孩子,快要疯魔了。